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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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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85

她這樣說著,臉上的笑容又多了幾分。

“陸嘉,突然覺得,如果你再早一點,我就立刻答應。”

沈宴寧躺在床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舉高對著燈光照,很絢爛的顏色,比粉色的天空好看多了。

沒有過多的話,他也同樣伸出手,將半空中的手拉回,然後再十指相扣。

光便從他們的掌心處,在手心合上的一瞬,那光就順著他們的手心漸漸消失不見。

相握的手也沒有再次松開。

“再求一百次都沒有問題。”

晚上周陸嘉沒有離開,而是在一邊支了一架單人床,半夜有護士來換藥他一察覺到沈宴寧的異常就能立刻趕到。

後半夜,換完藥沈宴寧睡得也不是很安穩,沒有做噩夢也沒有被鬼壓床,而是渾身上下的疼痛,讓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周陸嘉也醒了,他快步走上前去,隔著被子輕輕拍著她的肩給她放松,沈宴寧像是得到了巨大的滿足,蜷縮起來的身體也不再顫抖,許是害怕周陸嘉擔心,她伸出手蓋在周陸嘉手背上,沈宴寧也不知道她的手現在有多冰冷。

沈宴寧覺得自己現在幾乎是極限了。

——

中午飯過後,沈宴寧一個人在走廊裏,手扶在墻上,每一步都走的極為艱難。

才多久,不過了短短的幾個禮拜,沒有人在她身邊連路都走不下去了嗎。

沈宴寧嘴角不禁泛起一絲苦笑,她才多大,身體素質就這麽不好。

一路走下來,氣喘籲籲,一步都不想耽擱想往病房走去,支撐了這麽久的身體也不能再維持她了。

沈宴寧腿一軟,手從墻上滑落下來無力地捶在地上。

她半睜著眼睛思緒突然想到了以後,也不是以後,後面的時間,如果在某天她支撐不下去了的話,會不會和現在一樣呢。

是什麽樣的答案沈宴寧也無法對自己自欺欺人了。

原本是想等恢覆一點後再爬起來回去的,手上不知道使了多少的力氣還是無用功,剛好路過一個查房的護士才把她扶回了病房。

安頓好她後,護士問她男朋友怎麽不在,她現在的情況身邊就離不開人,偏偏男朋友也不在。護士一頓輸出,隨後嘆了口氣,臨走前和沈宴寧說可以去一樓大廳申請輪椅,能不用力氣就盡量不要用力氣。

沈宴寧點頭。

周陸嘉是半個小時後回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那人手裏還提著箱子,進來後將病房的門合上。

沈宴寧對突然到來的陌生人不清楚狀況,周陸嘉將外套脫下挽起袖子蹲在床邊幫沈宴寧把病床搖起。

“陸嘉,這位是?”

做好了一切後,帶過來的男人搶先一步自我介紹:“沈小姐你好,我是李琛溪。”

據周陸嘉說,李琛溪是治療血液病這一方面的專家,不遠萬裏從國外回來的。

這話一出,沈宴寧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在李琛溪面前她不好說什麽,也不能拒絕,只能乖乖地做檢查。

有一部分檢查是需要驗血的,當看到李琛溪拿出顛覆醫用棉簽這類東西時,放在被子上的手不受控地抖了抖。

李琛溪低頭去取管子的時候也看到了那雙抖動地雙手。

他的動作頓了頓,將還沒拆開外包裝的管子放回箱子裏面,隨手拿了什麽東西拆開。

“沈小姐,伸出一根手指就好了,我采點血液就好了。”

聽聞,沈宴寧擡起頭,面前的男人拆開包裝,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給沈宴寧消毒完,用采血針紮破沈宴寧的手指,取了一些血液。

做完這一切不過就幾分鐘的事情,李琛溪站起來把箱子合上:“等我通知再來取吧,後面看這邊能不能辦個短暫的離院手續去我那邊。”

簡單說完後,他便離開。

等李琛溪走後,沈宴寧擡起頭:“他是你請來的醫生嗎?”

周陸嘉點頭。

一開始並沒有想到讓李琛溪出來幫忙,他一直在國外工作,聽到有分院在國內,正巧也就是周陸嘉聯系的。

李琛溪和周陸嘉的交情不是很深,和普通同學沒什麽兩樣,起初周陸嘉是想用錢讓李琛溪來的,李琛溪家大業大也不差周陸嘉的錢。

李琛溪就是那種家裏有點錢他就出來混學歷的有錢子弟,周陸嘉找過來的時候,兩人也僅僅是比了一場排球。

最後輸贏沒有多說,周陸嘉本來身上就有因為排球留下的舊疾,突然這樣他自己都遭受不住,周陸嘉也沒想到李琛溪也不是很會打排球,還沒發力就定了勝負。

李琛溪也只是想要個理由幫周陸嘉。

如果說為什麽會幫他,大概是因為小時候他在家裏不受寵,被爺爺帶到周家的宴會上,差點被為首的胖小子圍攻時,還是周陸嘉將他拉了出來。

“他是個很優秀的醫生,治過很多病人。”

周陸嘉從小桌子上拿來幾顆糖放在沈宴寧的手裏,讓沈宴寧緊緊握住:“我想讓你不那麽難受,寧寧。”

每每回想,沈宴寧半夜時蜷在一起的身體讓他難受萬分,如果病痛在他身上就好了,這樣寧寧就不會疼了。

可是病痛不僅不會轉移到他的身上,像懲罰般瘋狂在沈宴寧身上,讓她感受一遍遍的痛苦,一遍遍的鉆心,周陸嘉卻毫無辦法。

沈宴寧看向他,笑了,是很開心。

“陸嘉,我想我曾經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而活的,如果可以的話,我什麽都不會為了而活的。”

她說完,攥緊了手心的糖,仰起臉:“可是現在,我為了一個人而活。”

為了三個字。

周陸嘉,為了這三個字而活。

因為身邊有了在乎的人,她就決定為了那個人而活,曾經她一無所有,沒有什麽值得她去活,就連是去世的弟弟都必須要時時刻刻的想他,必須有一個位置是留給他的。

沈宴寧曾想,如果必須要為了一個人活,她實在是不知道為了誰。就在一天她在鏡子裏看到了一個女生。

她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她可以為了自己而活。

於是那麽多不容易的日子她都過過來了。

“你呢,曾經你是為了誰而活的?”

在曾經,周陸嘉從小到大就是為了許箏榮而活的,母親就是支撐著他唯一的依靠,母親也曾經說如果不是周陸嘉,她就覺得活著毫無意思,甚至覺得很累。但是她有周陸嘉,這是唯一的理由了。

周陸嘉的聲音很幹澀,望著沈宴寧,他也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沈宴寧變成他存活的唯一理由,也不知道是在什麽時候,許箏榮離開後的那段日子裏他究竟是怎麽過來的,心裏不斷重覆著一個人的名字。

聲音很小,很輕。周陸嘉廢了很大的力氣才看清那張嘴說的是什麽,三個口型,對照起來就是三個字,一個名字。

沈宴寧。

是沈宴寧。

“曾經是因為母親,現在是因為你。在國外那段很艱難的生活裏,我總會想起你,沒有見面,沒有任何形式的聊天,我以為我會忘記你的。”

他頓了頓,又說:“我聽說忘記一個人是最先從對方的聲音開始的,先是忘記聲音,再是忘記樣子,之後再是忘記那個人。”

可是並沒有,每次他耳邊響起的都是一成不變的聲音,

“生日快樂,周陸嘉。”

“我不懼怕黑暗。”

“周陸嘉。”

“周陸嘉。”

“周陸嘉。”

永遠永遠都是她的聲音。

周陸嘉不否認曾經靠著他腦海中的聲音度過了多少個夜晚,多少個夜晚他用手擦掉滿是霧氣的玻璃,露出那張臉。

他認為自己瘋了,想要控制可是很多時候有些東西還是欺騙了自己。

“是你,寧寧。”

我一直是為你而活的。

所以也請你,我們永遠永遠的活下去吧。

我不會想以後讓你活在我的回憶裏。

\\

很快,報告單出來,黃醫生是和周陸嘉說的,雖然病人有權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是打破最後一絲的幻想難道不比看到報告單時更加殘忍嗎。

“現在的發展很艱難。”

似乎想再說什麽時,卻又不說了。

黃醫生扶了扶眼鏡周陸嘉卻搶先一步問:“結果是什麽。”

黃醫生嘆氣,搖了搖頭,對上周陸嘉的眼睛。

“一年,最多一年。”

醫生見慣了太多的生死,太多了。

像黃醫生這樣資歷深厚的醫生對生命的暗淡已經看的夠多了,他從一開始的難過,和家屬共情到現在,遇到沈宴寧前他都是這樣,說著“節哀”說著“盡力了”這些話,可是到沈宴寧這邊,一句“我盡力了”都讓他說出很困難。

殘忍嗎。

他從心理診所離開後再次回到了他曾經的職業中,又變成了那樣。

“幫她調整一下吧,就當作是最後的告別了。”

告別?

他們才重逢了多久,越過隔閡才多久,相愛了多久,到現在才多久?

太短了,太短了。

一年。

一年能幹什麽。

太短了。

沈宴寧吃飯的時候問情況怎麽樣的時候,周陸嘉的呆了兩秒,神情有些不自然,但是等沈宴寧擡起頭的時候早已恢覆原樣。

他夾起一片黃瓜放在沈宴寧勺子裏,和平常一樣的答覆:“好多了,黃醫生說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沈宴寧點點頭,繼續低頭吃飯。

“我和黃醫生說好了,咱們可以出院幾天,是特批假。”

“真的?”

“嗯。想去什麽地方?”

沈宴寧正要回答,突然感覺痛楚蔓延到了她的全身,不禁讓她放在小桌板下的手緊緊握住。

“我……”

“高山?”

“大海?”

他問:“你決定吧。”

沈宴寧卻搖搖頭:“我想聽你吹一次笛子。”

只是這樣嗎?

她點頭。

周陸嘉應下。

/

他們辦了“手續”後,拿了些日用品回去了。

毛毛很久都沒見到沈宴寧了,看到後想要興奮地撲上來被周陸嘉直接拉住狗頭。

毛毛不懂,這麽久不見到沈宴寧了,就應該撲過去好好迎接一下她,為什麽周陸嘉不允許呢。

毛毛最後妥協,沒有靠近沈宴寧,而是趴在沈宴寧不遠處直勾勾看著沈宴寧,時不時搖搖尾巴想要引起她的註意。

毛孩子的想法沈宴寧很了解,她笑了笑輕輕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毛毛看到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沈宴寧旁邊。

但是它一直謹記著周陸嘉剛才的叮囑,只是趴在沈宴寧身邊也不做什麽。

幾分鐘後,周陸嘉下了樓,手裏拿了笛子。

她坐在沙發上,聽著曲子,和那年別無一二,沈宴寧閉上眼睛,想要把自己沖洗停留在這一刻中。

“等以後,我天天吹給你聽。”

沈宴寧點頭。

“今天還有一場話劇表演,我們一起去吧。”

沈宴寧還是點頭。

驅車到了,他們乘坐扶梯去到了表演的地方。

劇院門口貼著一張巨型海報《千與千尋》,似乎是貼的很不牢固,還用膠帶又粘了幾下,這才不會防止海報掉下來。

劇院裏人山人海,他們剛找到位置後話劇就開始了。

沈宴寧是極為開心的,她在醫院住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短暫的自由讓她感覺身體都輕松了不少。

話劇她一刻都沒有跑神,聚精會神地看著。

即使有鄰座的小孩發出吵鬧的聲音都沒有將沈宴寧從話劇表演中拉出來。

話劇結束後,周陸嘉說他們先不急著離開,等人快離開後再走也不遲,沈宴寧覺得這個辦法很不錯,於是就同意了。

雖然發病的痛苦沒有在她身上發生,可是她現在太困了,挽著周陸嘉的胳膊,頭靠在他的肩上,一會的功夫就睡著了。

醒來後,人走得差不多了,但還有幾個人坐在位置上不動,沈宴寧想應該是和她一樣都困了吧。

周陸嘉沒有帶她回去,而是去了幕後,給沈宴寧的解釋說是剛才的話劇演員在觀眾席中看到沈宴寧觀看話劇很專註,抽到了她作為幸運人物有神秘大獎即將發送。

沈宴寧納悶那麽多人怎麽就看到自己了,等要和周陸嘉說明情況的時候,周陸嘉卻已經不見了,她沒拿電話只能站在原地等著周陸嘉。

她不知道的是門口的海報已經換掉,觀眾席中坐的人已經不再是陌生人。

沈宴寧只關註腳下的動靜,其餘都沒有註意到。

這時周陸嘉回來了,沈宴寧正要說他怎麽突然不見了,就看到他已經換了身衣服,沈宴寧還處在“事情怎麽就突然發生了”的情況中,周陸嘉突然單膝下跪。

掏出了戒指盒,裏面有兩枚戒指。

沈宴寧楞了幾秒,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時候,他先給自己戴上,然後問她,就像是在婚禮現場那樣問新娘一樣。

“沈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擡起頭,他的眼裏好似藏著億萬星光。

沈宴寧怔怔問他:“不是求過了嗎?”

他卻搖頭:“可是沒有證婚人啊。”

沈宴寧下意識往臺下看去。

姜末,談景,老太太,周顏,孫宏。

還有一些她見過但是叫不出名字的人。

門口的海報早已換成“歡迎參加沈宴寧小姐和周陸嘉先生的婚禮”,照片是他們那次滑完冰後去吃飯的那張圖。

“他們就是證婚人。”

“所以。”

他又問了一遍:“沈小姐,你願意嫁給我嗎?”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無論健康還是疾病,你都願意嗎?”

“沈小姐,你都願意嗎?”

沈宴寧點頭,她伸出手,周陸嘉將那枚戒指戴在她手上。

沈宴寧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很多畫面。

這些回憶都是美好的,都是沈宴寧想要保留一輩子的記憶。

而每一幀的畫面裏都有他。

接著,沈宴寧就聽到周陸嘉的聲音。

“現在,請新郎親吻新娘。”

現在,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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